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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文)曠文琪

一次探險中，兩位人類學家，碰上了半導體產業，碰撞出一千億美元的市場商機。

很少人知道，英特爾（Intel）有史以來最成功的創新，是英特爾實驗室兩位人類學家，在阿拉斯加巴斯托灣（Bristol Bay）漁船所得到的靈感。這是英特爾迅馳（Centrino）筆記型電腦發明背後的秘密。內建無線上網裝置的迅馳電腦，在二○○三年推出後，帶動全球筆記型電腦銷量每年以二五％以上的成長率飆升，到今年已達一億五千萬台，市場規模達一千億美元（約合新台幣三兆二千億元），今年將超越桌上型電腦，比預期至少提早三年。

跨界思考——善用跨領域的激盪，可以產生想像不到的創新與變革力量，這是本期客座總編輯，英特爾總裁兼執行長保羅．歐德寧（Paul S. Otellini）所要帶給讀者思考的主軸。為了詮釋這個主軸，在進入本期總編輯觀點前，他讓啟動迅馳概念的民族誌學專家（ethnographer，人類學中的一支）湯尼．沙佛德（Tony Salvador），以及其他幾位人類學者，先替他講故事：

一九九七年，我跟另一位人類學者約翰．謝瑞（John Sherry），正製作一個研究全球各地工作者的研究計畫。

有天，有機會去個魚罐頭工廠看看，我們很高興的跑去了，待了四天。不只在工廠，還上船捕魚卸貨，跟船主聊天。

那裡真是太有趣了，（他拿起筆來畫畫）在海上到處都是漁船。每艘船都有點像是一個職員，海裡的魚被小船抓起來，然後再集中到大船去。然後這些大船會再到碼頭去，所有的魚都集中到這裡來（碼頭），接著一起送進魚罐頭廠，最後送到日本去，都是為了同一客戶在服務。這就跟大企業有核心目標一樣。

這些漁船之間需要非常大量的溝通。小船要跟大船交換訊息，確保漁獲量不會太多，大船還要跟罐頭廠確認，後者是否已經準備好要接收這些漁獲，並確保不會一下子有太多艘大船同時進來，塞爆碼頭。

我們先想到：什麼可以幫助這些小船直接與罐頭廠溝通？然後又發現，哇！這簡直就是未來企業形態的樣貌，未來的工作者可能都像是這些漁船，他們不是整天都坐在辦公室裡，甚至是散布在全世界，但是他們仍需要與企業之間的連結性。他們會大量移動，但又要能連結（編按：當時英特爾仍主張是以固定的桌上型電腦，搭配網路。）我們回去後寫了報告，然後就……。

華人媒體首度進入英特爾「右腦」　揭開千億美元商機的秘密

這是故事的前半段，英特爾資深副總裁安南（Anand Chandrasekher）延續後半段。他說，因為這兩位人類學者讓他們看到了人類與移動、連結這邊的需求，英特爾內部直覺判斷，無線網路科技可以解決問題。行銷部門後續的調查也證實了這點。於是，英特爾首次要求筆記型電腦處理器的人，與網路工程師跨部門合作，打破了過去各事業群壁壘分明的格局，結果，迅馳獲得空前勝利。

「我對迅馳的貢獻只有百分之一，」沙佛德謙虛的說。但，這卻是關鍵的百分之一。

九月初，《商業周刊》採訪團隊進入英特爾位於奧勒岡州波特蘭（Portland）的人類與行為實驗室（People and Practice research lab），這是華人媒體第一次進入英特爾的秘密基地。這個可以說是英特爾「感性右腦」的重鎮，擁有來自社會學、人類學與心理學、教育背景的專才，這裡有人研究時間、有人研究金錢、有人研究女性……，雖然人數不到十人，卻能影響英特爾做出重大決策。

「歡迎來到另一個世界，」沙佛德穿著越南國旗的T恤迎接我們，得意的笑咧開了嘴。

真的，這裡很、不、一、樣！首先是高度，英特爾用管理工廠的邏輯在管理辦公空間，全球規定每個人之間的隔間高達一百七十公分，但在這裡，隔板卻只有一百五十公分高。然後，是色彩，英特爾的裝潢多是灰白色。但這裡，五彩的燈籠、大紅的油傘、各國的國旗，高高掛起。這只是起頭，再走進去，照片、報紙廣告、塑膠袋，甚至是裝雞蛋的盒子，貼滿一整面牆。

這群人類學家到底是如何帶領著理性、效率導向的英特爾，與另一個世界接軌？

「我們挖出：人，自己都未察覺的欲望。」人類學家貝兒（Genevieve Bell）說。這些欲望，就是英特爾眼中的商機。

在印度，發現農民的需求　成立社區電腦站，讓交易透過網路

英特爾在印度推出的社群電腦，算是英特爾眼中滿成功的研究結果。英特爾在二○○六年推出後，短短半年就銷售十萬台，現在還計畫將此模式複製到其他南亞國家中。

新興國家如印度，到底需要什麼樣的科技？真的是如大家所揣測，因為窮，所以給他們規格低的便宜電腦，就可以嗎？

英特爾的人類學者走到了印度農村，站在農村裡最熱鬧的地方——雜貨店，他們注意到，小雜貨店前門口，總會聚集著一群人來聊天，如果這個雜貨店有電腦，那就更不得了！識字的店老闆可以幫忙上網去看種子價格，然後小額收費，吸引更多人駐足。這種分享的感覺，就跟台灣幾十年前，一家買了一部電視機，街頭巷尾都集合在你家的感覺很像，也迥異於西方獨立性強的生活方式。

「分享」、「脫離貧窮」，一些印象被帶回了英特爾總部的會議室裡。大家開始思考，一台可以幫助農民脫離貧窮的電腦，應該長什麼模樣？農民很窮，所以最好以社區電腦站（類似公用電腦站，但會收費）的模式成立，電腦上網的功能很重要，因為要讓農夫上網與大賣場交易，來免除中間商剝削。但是，這台電腦必須設計的很粗勇，因為農村電力不穩定，而且還要能防風沙、耐高溫……。

最後，社群電腦順利推出，三家銀行提供設立電腦站的創業家融資機會，給了英特爾進入新興市場很大的鼓舞。

有趣的故事，不斷被訴說。「當然，爭吵也沒停過，」貝兒笑著說，人類學家、工程師、行銷人員間說著三種不同的語言。比如說，當貝兒要求工程師們，根據不同的經歷對各項技術加以分類，電影、音樂和遊戲被放到「解悶」的標題下，醫療保健則被歸入「生活和精神」一類，但數位家庭事業群的主管唐‧麥克唐納（Donald J. MacDonald）就坦承：「當然有工程師會抱怨：『生活和精神』？你們說的是什麼＄％＠＆＃……？」

而且，大多數的時間，這些人類學家因為看得太遠，而在會議中被質問「看不出這對企業有任何幫助」。貝兒他們要學習的，是用資料展現觀點，而不是用「我覺得很重要」呈現。比如說，當他們觀察到，更多美國人因為工作壓力太大，而更希望離群索居時，他們會說，因為此趨勢，美國現在買休旅車與購置第二個鄉村小屋的比率成長到多少百分比，因此能夠協助他們脫離城市，但又不會失去方向的解決方案，是他們所需的。在會議裡，工程師或許就能開始發想，那是衛星導航系統（GPS）？還是其他？

整個實驗室的人，跟英特爾其他員工一樣，隨身都帶著一張強調英特爾文化的小卡片，其中有一句話寫著：別害怕建設性的衝突。

「雖然有時候抬起頭來環顧四周，還是突然會有『我怎麼會坐在這邊？那些同事（工程師）是從哪來的啊？』的感覺，」貝兒說。

沙佛德與其他英特爾內部的社會學家、人類學家，人數加總占英特爾員工數微乎其微，但，不同的腦袋加入卻起了微妙的化學作用。跨界，已經成為產業創新的重要關鍵，也是未來職場發展的新趨勢。

跨界的成果正環繞我們四周。當你聽著iPod的音樂時，這是傳統隨身聽與電腦網路的結合，創造出一億台的銷售量；當你戴著Swatch手表時，這是鐘表業與時裝業思考邏輯的整合。時裝業讓Swatch看到把手表當做配飾，而每個人不該只有一件配飾的可能性後，Swatch自此不再是手表，而是時尚。

腦袋文藝復興再起　跨界思考成為未來工作方式趨勢

事實上，跨界思考，是新趨勢，也是一種古典工作方式的復興。

跨界思考最蓬勃的時代，是十五世紀義大利文藝復興期，達文西是最佳代表，他是一位解剖家、畫家、建築師、植物學家……，將近十種的專家身分看似獨立，但又有關聯，在畫「聖傑若」（St. Jerome）時，達文西若非沒有解剖學的知識，不可能能把人類肌肉、筋脈的牽動畫得這麼深刻。只不過，後來的工業發展為了讓人更專業分工，反而窄化了人類思考。

現在隨著科技發展，實體與虛擬、產業，甚至地域的疆域已經模糊，人的宏觀思考能耐，再度被要求。「太多問題，已無法用單一學科的觀點來解決。」麻省理工學院在跨領域教學的網站上這麼說。一個全球暖化議題，如果沒有海洋、氣象、地質、化學與物理、生物學家的觀點，沒有辦法獲得解決。

《決勝未來的五種能力》一書指出：「二十一世紀行情最被看好的心智，就是擅長統合的心智。」除了麻省外，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與哈佛大學，已開始做跨領域的教學。

腦袋的文藝復興風潮再起！不過，這也會是更嚴峻的挑戰。

要跨界，你不只要跨「腦」的界限，更要跨越「心」的界限，不怕改變，不怕再學習！本期客座總編輯歐德寧認為，這是一種「勇於冒險」的心態；皮克斯（Pixar）動畫公司創辦人，也是現任蘋果電腦執行長賈伯斯（Steve Jobs）曾說：「皮克斯雇用的人，可以不善於畫畫，但卻必須非常有表演才能，才能賦予動畫主角生命。傳統的動畫者要存活，就要去上表演課！」Google全球副總裁李開復也指出：「這個時代被複製的門檻太低，必須一直創新。」而創新成功的關鍵是，無論跨部門或跨國家的員工，都能具備「雞同鴨講」跨越腦袋溝通的能力，才有辦法從上到下集體創新，但「如何放下『我』的想法，換上『你』的思維，才是最難的。」

你害怕改變自己，向不同領域的腦袋學習嗎？中研院最年輕的院士黃一農，有一套大樹理論：「全球化競爭，要在單一專業領域出頭，像在大樹下的小草要見到陽光般難，但在兩棵大樹（兩種領域）中間，反而更有機會長大，甚至成為創新者。」

兩棵大樹間，就是你的機會，就是你的未來。

用別人的腦袋成功 改變未來職場及企業競爭的關鍵思維 iPod、smart汽車、Swatch表與迅馳電腦，這4種產品的成功關鍵是什麼？答案是：它們都是跨界思考的結晶。究竟這些一流企業與人才如何透過跨界智慧，再造創新的新典範？